车子驶过最后一段盘山公路时,挡风玻璃突然被一片流动的绿淹没。海拔表指针稳稳停在 700 米,空调早就关掉了,摇下车窗的瞬间,带着松针清香的凉风涌进来,把城市黏在皮肤上的燥热一口气卷走。导航提示 “已到达天台山清岚寨”,可眼前只有连绵的青山在云雾里若隐若现,蝉鸣顺着风势滚过来,倒比任何路标都更清晰。
烧烤架支在竹林边的空地上时,阳光正透过叶隙筛下金斑。穿红裙的姑娘蹲在溪涧边洗草莓,水流撞击鹅卵石的声音脆生生的,和远处帐篷里飘出的吉他声缠在一起。炭火噼啪作响,五花肉在铁网上渐渐蜷成波浪,油脂滴落在炭上的白烟里,裹着孜然与迷迭香漫向山坡。有人举着冰啤酒追跑,笑声惊起一群山雀,扑棱棱掠过黛青色的山脊线。
暮色漫上来时,帐篷像朵白色的蘑菇在草地上次第绽放。躺在防潮垫上看天,流云被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,远处的山尖正慢慢沉入靛蓝。不知是谁点起了孔明灯,橘红色的光团顺着风势往上飘,掠过缀满星星的夜空时,倒像把银河烫了个小小的洞。虫鸣突然变得稠密,蟋蟀和纺织娘在草丛里对唱,偶尔有萤火虫提着灯笼从帐篷边经过,尾光忽明忽暗,像谁遗落的星子。
后半夜被冻醒时,帐篷拉链上凝着层薄薄的露。拉开一条缝往外看,月光把群山描成淡银色的剪影,银河清晰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。风穿过竹林的声音像潮水,忽远忽近地漫过来,带着松脂和湿润泥土的气息。远处烧烤区的余烬还泛着微光,不知哪个帐篷里传出轻轻的鼾声,和着虫鸣织成张柔软的网,把整个山坳都兜在里面。
天快亮时起身散步,露水打湿了帆布鞋。站在观景台往下望,山谷里浮着层乳白色的雾,帐篷顶的露水被初阳照得亮晶晶的,像撒了满地碎钻。有人在溪边刷牙,惊飞的蜻蜓掠过水面,划出一圈圈涟漪。空气里飘来淡淡的咖啡香,混着松针的清苦,深吸一口,连肺叶都像被洗过般清爽。
返程时后视镜里的清岚寨渐渐缩成一片绿。忽然想起昨夜躺在帐篷里,听着风穿过竹林的声音,那些盘桓多日的焦虑,竟像被吹散的烟,不知不觉就淡了。原来有些心事,不需要刻意去解,只要站在足够高的地方,让风轻轻一吹,就什么都留不住了。












空空如也!